|刘戈|2009-07-20

招商银行和建设银行计划将ATM机跨行提款的单笔费用从2元提升至4元，这一举动在民众中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热烈的讨论。我注意到，网络上大概有95%至98%的人表示强烈反对这一提价。这个数字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原以为经过多年的市场经济熏陶，大众中已有相当多人能够平静接受企业的涨价行为，因为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用脚投票”的权利。然而，为何大众难以接受银行自主为产品定价呢？

有人指责银行利用垄断权利谋取利益，有人认为银行涨价应与客户沟通并举行听证会，还有人声称银行违反了与客户的契约。然而，在我看来，这些评论都未触及问题的核心。中国已有数十家银行，垄断程度已大幅降低，且此次并未出现行业串通的迹象。此外，与自来水、电力、铁路等基本公共服务项目不同，银行在提价时无需向民众征求意见。再者，银行并未向自身客户多收费，仅提高了为其他银行客户服务时的收费，因此所谓违反契约的说法并不成立。

令人费解的是，银行并未出面反驳这些指责，尽管他们完全有机会嘲笑公众和部分貌似专家的常识缺失。那么，这背后的难言之隐究竟是什么呢？

许多评论者将银行视为一个整体，然而在此次提价事件中，不同银行的态度截然不同。积极的提价者仅限于少数拥有大量ATM机的银行，而ATM机数量较少的小银行或成立时间较晚的银行则坚决反对这一提价措施。

自2002年银联成立，跨行取现成为可能，从那时起便埋下了利益之争的种子。例如在先期提价的深圳，招商银行和建设银行分别拥有110多台和190多台ATM机，而小银行仅有十几台或二十几台。在这种情况下，ATM机实现跨行提款，结果会如何呢？这就好比是我修公路，你跑车；我搭台子，你唱戏。大银行觉得这不公平，于是银联出面制定了一个费率标准，规定了每笔业务中委托行、代理行、银联及客户的费用分配。然而随着竞争环境的变化，一些大银行开始觉得原先的费率不再划算。大银行的心理越来越不平衡——小银行以较小的代价获得大银行基础设备的使用权，使得大银行网点多的优势无法得到充分发挥。

由此可见，此次提价完全是不同银行之间为争夺客户而展开的竞争行为，是大银行为夺回被小银行不断蚕食的市场份额而采取的报复行动。只不过，这一行动的直接受害者是消费者。这种原因怎能放到注重形象的银行业台面上来讨论呢？因此，无论是挑起事端的大银行还是暗地里应战的小银行，都选择保持沉默或避重就轻。

按照现行标准，在ATM机上完成一笔跨行提款业务时，客户的开户行需向代理行支付3元费用，同时还要给银联支付0.6元费用；客户则需向代理行支付2元费用。换言之，在ATM机上完成一笔交易时，代理行将获得5元收益。现在那些拥有大量ATM机的银行认为5元的代理费已不足以弥补其成本，他们希望将费用提高至7元以覆盖成本。实际上他们有两条路径可选：一是向委托行索要更多费用；二是向客户收取更多费用。

最终大银行选择了向客户收费因为与竞争对手之间的协调陷入僵局。当银行间的利益冲突无法调和时，向消费者寻求解决方案已成为他们的习惯做法。

谈到中国的银行业我们若称其为垄断行业实际上现在已有众多竞争主体存在且管理层的薪水已与国际接轨。然而若我们视其为市场竞争的主体其竞争却并未带来价格降低或服务质量的提升。

6月24日英国《银行家》杂志发布了最新的世界1000家大银行排行榜。根据去年利润额排名中国工商银行以213亿美元的利润位居全球银行之首。在前五名中中国占据了三个席位这确实值得金融界为之骄傲。然而在利润大幅增长的同时银行为普通大众提供的服务水平却并未像利润那样有显著提升。

更多时候我们并未享受到银行市场竞争所带来的进步反而体会到了市场竞争中的无序和险恶。

正因如此公众对银行产生了不满情绪。所以当银行涨价时一律反对成为了公众的基本态度。这种态度与其说是反对银行涨价不如说是对银行本身的一种抵触。那是一种情绪的宣泄而当情绪需要释放时符合逻辑的理由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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